以上示意圖來自 攝影師：Alena Darmel，連結：Pexels
現在回想起來，二十幾歲的我對於年齡特別敏感。在國高中的時候，年齡的增長意味著一歲一歲離「二十歲」這個幸福的目標（？）愈來愈近（至少在我的想像中是如此）。
不過到了二十歲以後，過個二、三歲大家還會把你當作「老屁股學生」來看待，到了二十五歲之後，就會聽到有人開些無聊的玩笑，說你是「半五十」或者說你已經「凋零了」。因為沒有任何人把「三十歲」當作是幸福的目標，所以我也沒能學會如何欣然面對年齡的增長。
當我迎來眾望所歸的二十九歲時，我開始渴望自己能夠趕快到達三十歲，因為每次遇到人的時候，對方都會多管閒事地對我說「你馬上就三十歲了吧？」、「你已經要邁入三字頭了啊，美好的時光也快要結束了」，這點讓我非常討厭。
儘管我和幾天前，甚至幾個月前的自己相比，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但光是「二十九」這個數字本身就成了取笑的對象。雖然我知道這些話並沒有太大的惡意，但是這種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固有觀念，正是在社會上牢牢地扎下根的東西。老實說，就算我再怎麼掙扎，也沒辦法完全擺脫這些固有觀念。
因此，在二十九歲的時候，我始終都在渴望趕快年滿三十歲的心情與不希望到達三十歲的恐懼之間不知所措；這種徬徨，在我二十幾歲的時候都一直持續著，所以顯得更加沉重。
漸漸地離我愈來愈遠了
那曾經以為能夠停留在那裡的青春
我記得有一次在馬格利酒吧時，店裡播放著金光石的《三十歲之際》，當我跟著哼唱了一下以後，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最美好的時光正在離我而去的悲傷一下子傾瀉而出。雖然現在回想起來是個惹人發笑的場面，但是至少在那個瞬間，我是真的有很深的感觸。
當時的我認為自己擁有的一切可能性是最閃耀的，而且我也相信它們在三十歲以後會慢慢消失，這種錯覺或許並不完全錯誤，因為二十幾歲的人生確實稱得上是充滿可能性的歲月。雖然也可能是一事無成、為了「僅」有的可能性而倍受煎熬的一連串瞬間……
三十幾歲的時候，我擁有的選擇似乎很有限。無論是職業、工作、我的收入、我住的地方，以及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會照著這個樣子不斷老去呢？然而，當我超過三十歲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三十幾歲既不是可能性減少的時期，也不是選擇的餘地變得狹窄的時期。嚴格來講，應該說是來到了一個階段，能夠將與自己人生無關的問題本身完整清除。
坦白說，我是個膽小鬼，也不知道是謹慎還是敏感，我總是覺得人生很可怕（這倒也是，有誰會覺得活著很輕鬆呢）。在我小的時候，恐懼似乎出現在四面八方：我考得上好的大學嗎？我考得到好的多益分數嗎？我是不是得再多學點外語呢？這個校外活動會有幫助嗎？那個人也會喜歡我嗎？我是不是得要再減個肥呢？怎樣做會更好呢？所有的事物都追著我跑，所有的事物都令人心生欲望。
如今，恐懼已經不會出現在我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上了。某些部分的自己就算搞砸了也沒關係，或者即使已經搞砸了也無所謂；因為我現在已經了解到，在「自己」這個人的生命裡，就算少了那個部分也沒關係。
二十幾歲是一段經常受傷的時期，是在稚嫩的皮膚、脆弱的心靈上留下第一次經歷的傷痕所組成的一連串歲月。在第一次的實習生活中，我盲目地以為「這應該很適合我」的工作，其實和我預期的不太一樣，這讓我嘗到了失敗的滋味，並且讓我徬徨不已。有的時候，一見鍾情的人為我帶來了最可怕的傷痕；有的時候，我原本以為對方是個「好人」，結果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才發現對方根本是個「×畜生」。有些朋友一下子就能夠變得很親密，但是也會在轉瞬之間失去他們；有些朋友需要緩緩地靠近，不過也會在相處的過程中逐漸變得相似。那些與多得數不清的「第一次」擦肩而過的時光，簡直就像光著身子在街頭上流浪一樣，既原始又痛苦。
示意圖來自 攝影師：Tima Miroshnichenko，連結：Pexels
那些時光飛快地流逝，來到了現在，我輕輕地拂去了沾在自己身上的時間灰塵，仔細端詳了起來。有些地方的傷疤特別多，也有些地方雖然看起來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卻依然隱隱作痛。我想，我大概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知道自己對於什麼樣的事物比較敏感、對於什麼樣的事物比較遲鈍、哪一方面比較不可取、哪一方面比較善良。
「我長大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這樣子生活下去，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在十幾歲和二十幾歲時一直糾纏著我的這些問題，自從超過三十歲之後就慢慢發生了變化。
「我不希望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我不希望留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呢？」
「我的生命應該要去掉什麼東西呢？該怎麼做，才能夠只留下我生命中最重要、最適合自己的事物呢？」
當這些問題接踵而至的時候，我也開始敢於描繪四十歲時的自己。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因為害怕三十歲的到來，所以就算試著想像也無法好好思考。不過到了三十幾歲的時候，有十年的歲月可以去回顧，過去的自己既是一份回憶，也能夠當成負面教材，另外還會產生一種現實感，讓我能夠隱約地想像，要是這樣子生活下去，我在四十幾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正如我從二十歲到二十九歲的人生中塑造了三十歲的自己一樣，也許四十歲的自己，與我在此之前經歷的日子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差別，這就是所謂的「核心」。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都等同於在「塑造自我」，我所累積的模樣會逐漸變得愈來愈清晰，我努力消除的模樣則會慢慢變得愈來愈模糊。是我自己像這樣塑造了自己，而接下來也將持續塑造下去——在三十幾歲的時候，我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
因此，如果我在今後遇見二十九歲的青年，我想對他說「你會在接下來迎來美好的時光」，或者「從三十歲開始，你會活得愈來愈像你自己」。一想到我也能夠迎來愈來愈清晰的自己，四十幾歲、五十幾歲的到來，也不再只是令人感到害怕或遺憾，反而多了一份期待。如果這樣的心情一直聚集下去，相信總有一天，我也能夠對於年齡的增長單純地感到開心，畢竟我把自己塑造成這個樣子，絕對是值得接受慶賀的一件事。
以上文字內容授權轉載自 對自己也當個好人：停止苛待自己，在低潮中安頓自我，找到溫暖療癒的力量
